余从川蜀,归至杭都。穿蜀道,越长江,过险山,涉急湍。途经洛阳,解辔寄旅。人疲马倦,奔劳多累。六龙回驾,金乌渐隐,寒烟欲笼,流霞将颓。俯仰乾坤,犹觉天地之黯淡,察望皎月,忽感广寒之余悲。同行见我寂寂,笑谓曰:吾闻洛神,居于洛水。玉颜红袂,闻名宓妃。纤身弄巧,嫩葱扬琴,采采兮若处子之怀玉,涓涓兮若暮春之浽溦。媛女若此,曷不顾之?

于是乎余下马独行,至洛水之濒。情移神骸,忽焉思散。倚岩和衣而睡,少顷,闻一人呼,逸卿。余奇之,环而睹一丽人,步凌波于山隅,怀玙璠而逸美。叹曰:此何人哉?其洛神乎?之倾城者,无可比之。

其形也,娇若芙蓉,纤若秋枫。动则沉鱼,翩则惊鸿。飜飖兮若凫鸟之穿流霞,含婉兮若碧柳之濯渌波。远而望之,则若烟水蒙蒙;迫而察之,则若露雾寒淞。冰肌璐质,霜颈瑶承,明眸若黛,蕳睫如幪。藏玉扇以羞涩兮,射急电而嗔怒。闭爽目以倦怠兮,扬修眉而欢愉。皓齿璞琚,敛于丹唇,柔情绰态,讷于语言。凝脂流香,姝于粉靥;螓首叆霼,艾于素颜。佩琬琰之皓洁兮,腰木兰之薆熏。戴金翠之首饰兮,被璀璨之华衣。采兰芷之芳美兮,击流水之微漪。噫!此真仙人邪!其美之至极矣。

其声也,婉若鹅绒,柔弱春风。潺潺兮若山溪之鸣说,铮铮兮若纤指之抚弦。清澈兮若歌鸟之婉转,温暖兮若太阳之华暄。口含蘼麝,气吐幽兰。姚琼璧之皎洁,声佩璐之珊珊。灼芙蕖之姿态,托言辞之欣欢。

善哉!余奇之,恭然而问:小生不知仙子何人?曷故至于斯域?莞尔而不答。再顾之,以去。

余归以告之,曰:其洛神乎?其姿态于臆久矣。